严歌苓,一个很会写故事的人

当代作家里,作品适合改编成电影的其实并不多,严歌苓是这少数作家中的一位。

严歌苓生在一个文学家庭。祖父严恩春是著名翻译家,《德伯家的苔丝》的第一个中文译本就是出自他手;父亲萧马是著名作家和编剧,写过长篇小说,也写过剧本《巨澜》和《柳暗花明》等;萧马的第二任妻子是严歌苓的继母俞平,她是著名的电影演员,演过《小二黑结婚》《南征北战》《魂系蓝天》等,也出演过萧马任编剧的电影《巨澜》和严歌苓在22岁时任编剧的电影《心弦》。从这些合作可以看出,这一家人的关系相当融洽。

显然,父亲萧马对严歌苓的影响是很大的,例如写作故事性很强的小说,例如要有电影意识。严歌苓接受采访的时候也曾说过:“我的第一个作品是童话诗,父亲就告诉我要先学会写大白话。后来《人寰》得了大奖,父亲说的确是写得很好,但太理性了,所以我又写了写实的《谁家有女初长成》。”严歌苓的写作纪律之一就是“多听爸爸的”,现在看来,听爸爸的没错。

出身文艺世家,并不能为成为作家和编剧提供保证,必须还要有丰盈的感受力、强大的叙事能力、强悍的素材挖掘能力和丰富的阅历。严歌苓具备所有这些特征,尤其是丰富的阅历,超过很多作家。国内很多作家,一旦展现才华,就会得到官方的扶持,进入文学院读书,进入省作协和中国作协,以及文联和各种文学杂志编辑部,成为专业作家。这种模式的优点是可以让作家专心创作,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让他们和现实生活割裂开来,逐渐丧失发现现实痛点的能力。

严歌苓12岁就进入文工团,随后一直在部队工作,能接触到部队各个层面的人物,而且,部队游动的特征以及辐射性,让她得以和更深广的世界发生联系,体验各种形态的生活。20世纪90年代离开部队之后,她去了美国,成了外交官夫人,后来跟随丈夫驻守非洲。与此同时,她坚持写作,并且持续和影视界合作。在20世纪80年代,她的小说《避难》就曾被改编成电影,这是比较早的以南京大屠杀为主题的电影作品。

严歌苓的作品为什么会受到影视界的欢迎呢?因为,她的作品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就是有画面感。她的每部作品都有一个鲜明的女性形象,以及特别的时代背景和意象。例如《白蛇》,写的是特殊时期的女性文艺工作者,女主角的形象摄人心魄,时代背景让主角的命运异常凄艳,又有“白蛇”作为隐喻和文眼,就让这个故事有了强大的辨识度。《扶桑》《小姨多鹤》等作品,也都具有这个特点。

这个特点与她是女性以及生活在一个和电影有关的家庭,长期关注电影,又长期和电影人合作有关。她的小说语言有电影语言的特质,是用镜头的方式去看人物和场景。电影也注重人物,故事都要围绕人物展开,而每一部出自严歌苓之手的小说都很有电影感,在读小说的时候,就能想象出相应的画面,少女小渔、小姨多鹤、扶桑、田苏菲,都是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

《芳华》集中了很多严歌苓常用的题材和元素—部队、文工团、南方、女性,而且女性通常有着鲜明的性格,处于社会的边缘,美丽但又被伤害着,两个主角何小萍和萧穗子,都是如此。

从严歌苓的写作和中国电影对她的期待中,可以学到很多东西,那就是在中国,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故事”一直是非常重要的情感和生命体验的传达媒介。中国电影对故事的要求,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很多纯文学作品和网文IP欠缺的,恰恰是这种“故事感”。

但是,写故事容易吗?不容易,那需要写作者对故事有深刻的了解,而严歌苓显然是少数洞悉了故事本质的作家之一。这种对故事本质的了解,是天赋加上成长的时代影响,以及个人持之以恒努力的结果,而任何一种才华其实也都有赖于这三种因素,只要能够抓住其中一二,就能成为行业翘楚。

来源:《读者(原创版)》2018年第03期     韩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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