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宝华:为相声树碑立传的传奇人生

2018年9月7日,相声表演艺术家常宝华去世,享年88岁。常宝华7岁开始学艺,8岁登台,舞台生涯已长达半个多世纪,其漫长的经历与人生的坎坷,非一笔所能详述。而常家这样历经数代传承的相声世家,其整个家族与相声兴衰的恩怨情缘,亦非一篇小文所能记载。

相声世家

在相声界,常家与侯家一样,世世代代都是说相声的。常宝华的父亲常连安,最初只是一个流浪艺人,以变戏法、说相声为生;大哥常宝堃(kūn),自幼就随父亲打把式卖艺,很快就显示出了在相声表演方面的才能和天赋,深受广大观众的喜爱。幼年的常宝华一直在大哥家生活,耳濡目染,每天接触的就是大哥常宝堃冲着墙练功、喊嗓子。

6岁时,常宝华在哥哥的指导下学了一两个段子。常宝华人生的第一次登台是和两位兄长合说的那段《训徒》。常宝华曾回忆,“那年冬天,我里面穿着棉裤,外面罩了一个小大褂就上台了,天津的观众很热情,连嚷带鼓掌,好小孩儿,好小孩儿,我想这一定是说我呢。结果演完后,效果太强烈了”。

大哥常宝堃一直是他心中的偶像,从艺术到做人,常宝华始终把大哥视为心中的一个标尺。朝鲜战争打响后,常宝堃毅然决然地参加了第一届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文艺分团。记得大哥走之前,常宝华找到大哥谈及打算上大学的想法,大哥非常支持他,并声称,等自己回来一定要让弟弟如愿以偿。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一等,等来的竟是生离死别。1951年4月的一天,大哥常宝堃不幸在朝鲜前线英勇牺牲了。大哥的牺牲,让他悲痛不已,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常宝华对生死有了新的认识。不久,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每月50多元高工资的天津曲艺团的工作,报名参军,选择了月工资只有6.9元的海军政治部文工团,成了一名部队文艺工作者。

大哥牺牲后,常宝华最关心的,就是大哥的儿子常贵田。当时,他家的生活并不十分宽裕,可他对贵田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关爱他。常宝华曾手把手地教常贵田如何把握相声艺术,看到贵田不断进步,常宝华打心眼里高兴,从贵田的言谈举止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大哥的身影。

1958年春天,全军举行文艺汇演。常宝华不停地为贵田打气,鼓励他抓住这一难得的机会。演出前,常宝华专门找到文工团的领导,把贵田的情况如实地做了汇报。常宝华多年来专注培养贵田这个烈士的后代,领导也被他的一片苦心和真诚所打动,破例给常贵田临时加了一个节目。演出成功了,常贵田感激部队首长和文工团的领导,而他更感激的,是把他引上艺术之路的好老师、好叔叔常宝华。在常宝华的多年培养和关怀下,常贵田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业余演员”,逐渐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知名相声演员。

“文革”相声

在常氏相声家族最兴旺的时候,曾有11名相声演员活跃在相声舞台上,而到了常宝华这里,就不光是说相声了,他还要写相声,算是对常氏相声的发扬光大。“我的三个哥哥没有机会读书,我有幸在大哥的培养下,上了8个月的学,算是我们家当时读书最多的人,所以平常就喜欢舞文弄墨。”

相声虽短小,却非常难写,成功率也很低。当年老舍先生费尽心思写完一个相声后说:“相声太难写,我再不敢随便写了。”这些常宝华不是不知道,可他逼着自己去练,去写。周末休闲,别人去玩了,他却利用这难得的清静,坐在桌前,握笔沉思,不时翻翻字典,一字一字写下生活中的幽默片段。草稿写完了,他觉得不好,就撕掉再写……为写,他不知花了多少心血,终于写出了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反响极大的《水兵破迷信》《昨天》等优秀作品。

晚年的常宝华依然保持着对新生事物的高涨热情,这是因为他一刻也没有停止相声的创作。他在接受采访时曾说:“最近这段时间,我没有写出好的作品来。”这话在旁人听来,颇有些自责自怨的味道。“我在海军做过炮兵、操作兵,当过农民,还正经八百地当过四年工人,所以说我还是有点生活的,当时拿起笔来,还是不困难的。现在我的思想虽然不保守,但是我的困难就是这个‘生活’。我这把年岁的人,想深入生活,在基层待上个把月,那是不太现实的。”常宝华虽然没有直接下基层“生活”,但是他仍然不想放弃,还想通过电视、报刊、广播甚至是同朋友、儿孙的交谈中,去感受生活。

常宝华晚年更多的时间是被另外一件事情占据着,那就是他要将自己多年的舞台实践经验和教训总结成册。这些几乎伴随着常宝华一生的舞台财富,被他工工整整、分门别类地誊写在几个笔记本上,全是蝇头大小的字,整齐、干净。想想一个老人在晚年,窗外是飞速旋转的世界,他却每天戴着老花镜,坐在写字台前认真地为相声“树碑立传”,很难说清楚到底是相声在成就他,还是他在成就相声。

美满婚姻

常宝华曾说,他和老伴儿结婚超过了70年,虽然是包办婚姻,且一路坎坷,但他们却非常恩爱。常宝华22岁时就到了部队,家里的活都落到了夫人傅天真一个人身上。从1949年到1957年这八年中,常宝华和傅天真的5个孩子相继出世,长年在外演出的常宝华难以顾及家里的事情,他常常一走就是几个月,有一次在西藏待了整整九个月。每当说起这些,常宝华就有些内疚。

老伴儿说:“这5个孩子,他没有到学校开过一次家长会,一开家长会我最挠头。他不在家,我最怕孩子生病。大儿子是先天性心脏病,三天两头发烧,经常往医院跑,有时还赶在夜里,其他几个孩子就只能扔在家里。有时候想起来,心里也挺难过的。但家里有什么困难,我从不跟他说,因为我知道他一心都扑在工作和事业上。看着他年年评先进,立功受奖,我觉得再苦再累些也过得值。”

2001年,老伴儿傅天真患上牙龈癌,她回忆说:“在口腔医院做手术的当天,他老早就起来赶到了医院。”在老伴儿住院的那段日子里,年过70的常宝华每天都到医院去,中午就在楼下大厅的木头椅子上倒一会儿,一耗就是一天,非得老伴儿吃完晚饭,天黑了他才走,老伴儿心疼地说“你也这么大岁数了,就别每天都来了,他也不干。就这样,我在医院一共住了半个多月,他掉了15斤肉。”

常宝华说结婚是恋爱的开始。他曾告诉老伴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而晚年的常宝华自己也在努力学习厨艺,以前从不干家务活的常老,后来居然也能置办出一桌丰盛的酒席来。这对先结婚后恋爱的老夫老妻,在结婚半个多世纪以后,似乎如同刚刚进入甜蜜的“初恋”。

来源:《幽默与笑话》2019年07期     李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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