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迈不群”金岳霖

西南联大,名家辈出,灿如星辰,这个在战时成立的临时大学走出了多位大师,创造了中国教育史上的奇迹。研究哲学的金岳霖便是其中一位。他创办了清华大学哲学系,在哲学江湖上独树一帜;但在生活上,他有着天真傻气的一面。

汪曾祺在《金岳霖先生》一文中回忆了这位有趣的教授。“金先生的样子有点怪”,个子很高,常年戴着一顶呢帽,进教室也不脱下。每年给新学生上课,金先生第一句话总是“我的眼睛有毛病,不能摘帽子,并不是对你们不尊重,请原谅”。因为有眼疾,所以他把呢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微微地仰着脑袋。联大的教授很少穿夹克,而金先生经常穿一件烟草黄色的鹿皮夹克,里面围一条很长的驼色羊绒围巾,走路深一脚浅一脚。他戴着眼镜,但镜片一边是白色的,一边是黑色的,“这就更奇怪了”。后来,金先生把眼睛治好了,但微仰着脑袋的姿态一直没有改变。

金岳霖很擅长养鸡。在西南联大的时候,他养了一只很大的斗鸡,这只斗鸡天天和金岳霖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梁思成的儿子梁从诫回忆说,金先生没事的时候就用玉米喂鸡,鸡生病了,就把大蒜整瓣塞进鸡的嘴里。据“中国现代语言学之父”赵元任的妻子杨步伟回忆,有一天,金岳霖忽然给赵元任打了一个电话,说是家里出事,让赵太太赶紧过来帮忙。杨步伟原来学医,专业是妇产科,但金岳霖没有婚娶,因此杨步伟一头雾水。她跑去一看,原来是金家的一只老母鸡生不出蛋,金岳霖请妇产科医生杨步伟去帮忙。

林徽因和梁思成在李庄时双双病倒,林徽因由于肺结核连续高烧不退,急需营养,可是李庄条件异常艰苦,吃饭只能吃红薯根。金岳霖赶去看望他们,设法到集镇上买了十几只小鸡仔饲养。在“养鸡能手”金岳霖的侍弄下,这些鸡长势很快,不但没生病,还开始下蛋。

金岳霖自己也回忆过与朋友间的“傻事”。他有一次给陶孟和打电话,电话拨通之后,小保姆问:“你是谁?”金岳霖一听,竟然忘了自己是谁,但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忘了。憋了半天,仍然想不起来,他急中生智,说:“你甭管我是谁,叫陶先生接电话就好了。”可是小保姆不依不饶,一定要他回答。他万般无奈,只好求助自己雇来的洋车师傅王喜。王喜很不耐烦地说:“你是谁,我哪知道。”金岳霖很着急:“你就没听谁说过我是谁?”王喜想了半天:“好像听人叫金博士。”听到“金”字,金岳霖才想起自己是谁。

有人说,金岳霖有点迂腐,甚至有点痴傻,可是醉心于学术研究的人,自然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研究人间烟火,因此在生活上对别人难免照顾不周。不过,无论对事、对人、对物,金岳霖都有着虔心、真心,带着童心,一生至情至性。冯友兰认为其有着“魏晋大玄学家嵇康”的风度,“康早孤,有奇才,远迈不群……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

来源:《语言文字报》2020-03-25     黄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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