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女子就有一种天分足以让男人们相顾失色暗自吐舌，那就是在妆饰上的良苦用心。曾经流行一句俗话“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也可以说，世间并无丑女子，只有那种不知道如何表现美丽的。那么，三千年来被反复传诵的佳丽们有着如何的美颜呢？
“眉语两自笑，忽然随风飘。”这是李白写上元夫人的句子，灵动的眉毛会说笑，一语中的。
正所谓“画龙点睛”，眉和目是人类面部最生动，最能表达情感，也最能传神。古来女子对于眉目装饰尤为重视，是对镜晨妆中最为关键的一步。
先秦“娥眉”似蚕卵：路上相逢须“斗眉”
古代人眼中的美人到底是个什么样？
如果让古人进行一场选美大赛，一准儿得有很多标准，我想其中该有一句是“臻首蛾眉，粉白黛黑。”“蜂首”是说发饰，粉白是说脸色又可叫“颜色”，但是自古规矩是，浓妆可以不施，眉却不可不画。
最有趣的还是“蛾眉”“蛾”是指蚕蛾，是说画眉毛要模仿蚕蛾的触须一样，其形又弯又长。古人始画蛾眉，经常加一点创造，即在眉下点几个妆饰点，象征蚕卵，颇有味道。
据载，这种对眉毛的勾勒效果是先秦时期的一个审美标准，后来成为女性眉妆的基本样式，乃至后来“蛾眉”都成了美女的一种代称。
有意思的是，由于男子对眉妆津津乐道，古代女子曾经一度盛行“斗眉”。这种风气虽不是大张旗鼓，但已蔚然成风，以致“时世斗啼眉”。两个女子相遇，各自于眉目之间已经暗暗较量了一番。适其时，长短浓淡，横山侧峰，眉样百出。
不过其中有个有趣的问题是，几千年前女人用什么东西来画眉毛呢，古代西方女子画眉毛的材料很简单煤炭或煤灰。
想来真是寒酸。脏兮兮的，要是出汗或赶上下雨那可不得了，那脸岂不是花瓜了中国女子在这方面就要别出心裁得多。早在战国时期，女人们用来画眉的是天然石黛即石墨。黛是一种青色的矿物质，有染色作用且不易褪色。
而且，与古代西方女子捏着煤球在眉毛上涂鸦的随意不同，古代中国女子在画眉前要先修眉，即用角镊拔去部分眉毛以修其形，再用特制的细毛眉笔蘸上石黛汁对着铜镜在眉毛上一笔一划的描绘曾有西汉墓中出土铜笔杆，经鉴定为描眉之用。
及至后来，画眉的原材料不断更新，更是异彩纷呈。
隋初，从西域引进了“青黛”即以蓝靛植物提炼出来的深青色染料，使得眉色更加突出。隋场帝有一个宠幸的江南美人叫吴绛仙，善画长蛾眉，每次画眉时总惹得隋场帝在一旁傻呆呆直勾勾地看。为讨美人欢心，隋场帝更是不惜重金从波斯国大批进口一种当时极为名贵的材料用以画眉波斯螺子黛每颗值十金。由于吴美人善于画眉得到天子宠幸，后宫的佳人们纷纷群起争画翠长眉，螺子黛因此竟供不应求。
到唐中期，文房中的“乌墨”又叫“烟墨”又取代了青黛地位成为当时的主流画眉材料。
至宋代，出现了画眉的专属产品“画眉七香丸”，颜色亮丽，有股异香。它其实是一种掺有珍贵香料的墨制品，据传每次画眉只需一小粒。
个性新奇就是美：眉毛剃了也不怕
汉代上承先秦列国之俗，下开魏晋隋唐之风，是中国画眉史上的第一个高潮。当时的情况可以从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木俑脸上看出，眉妆式样形态各异，千奇百态。特别是汉代贵族妇女，并不满足传统蛾眉画法，她们开始尝试对眉形大胆突破。
“长眉连娟”一一语出司马相如。这里提到的“长眉”是在“蛾眉”基础上进行演化，其特点是长而疏阔。
“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这是当时长安城流行的谚语。广眉即“宽眉”，打破传统细长眉形态，如近峰兀立，足见当时长安城的女人们是如何“人来疯”。
第三种颠覆传统的“八字眉”，眉头上翘、眉梢压低，形似八字而得名。别看名字不雅，却于无意间秋波暗送，以通殷勤之意。
第四个创新在眉色上，名字听着就响亮“惊翠眉”。翠专指翠黛，眉色在这里由黑色、青色一下子变为翠绿色，一个“惊”字足以说明这种眉色在当时何等追新逐奇。
但是惊翠眉没有流行多久便又被一个贵妇人改变了，她就是梁冀的媳妇孙寿。梁冀位高权重，其家眷在众多官僚家眷中自然也深受瞩目。其媳妇孙寿在装扮上善于别出心裁，多被人以为时髦加以效仿。如她发明“愁眉”，有点像八字眉，但眉尾向上勾，眉形细而曲折，如白云出帕。但由于这种眉形与自然眉形相差较大，所以画这种眉时要豁得出去要先剃光原有的眉毛，再另行勾画。
更有甚者，其眉色根本就不施粉黛，人效之，号“远山眉”。始于卓文君名人效应，以眉色命名，因不加黛如望远山淡逸，秀丽纤巧。
这里必须要提到西汉一个，“画眉达人”—张敞，不仅是个男的，官还做到了北京市市长京兆尹，他没什么不良嗜好，但每天晨起都要给自己媳妇画眉。有人向汉宣帝告状，说张敞不务正业，专司画眉之类的。汉宣帝听了，便把张敞叫来“你这爷们儿，怎么喜欢画眉这种女人做的事呢，”这张敞也霸气外露，当时就不高兴了，甩皇帝一个脸色“画眉是我个人私事，跟工作有啥关系呢，这摆明是嫉妒”汉宣帝想想也对，悄悄地套近乎“哪天你备家宴我也过去，咱哥俩儿喝点小酒谈谈心，记着，让你媳妇得一旁斟酒。我就想看看你给媳妇画的那个‘京兆眉’咋个模样！”
浓妆稼丽才大气：不怕阔粗就怕不突出
虽然汉代眉妆样式有创新，但“细长”仍是主流。到了唐代，才真的“躬逢盛世”，眉妆的变化也翻天覆地，完全剥离了以纤细为主的眉妆传统，成为了一个另类，其最鲜明的特征就是两个字粗、阔。它们秋丽富艳，以至于唐后眉妆史上再也没有出现过能与其相提并论者。
唐初较为流行的有三种眉形。
其一是“柳叶眉”，状似柳叶，即两头尖细，中间宽，这种眉形如果勾勒不得当，往往有“风来散、雨来乱”之虞。因柳叶眉很适合东方女子气质，在较长一段时期内深受女性青睐，成为中国古典化妆术的代表眉形。别看柳叶眉简单，画出神采不容易。
这里又不得不提另一位“画眉达人”，也是个男的，还是个皇帝—唐玄宗。由于宠妃杨玉环喜画柳叶眉，玄宗便投其所好认真钻研，终得柳叶眉的精妙。他根据自己心得指导丹青高手绘制成画眉范本《十眉图》，成为当时颇具权威性的一本画眉教材。概括起来也即“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一个中心”是说画柳叶眉要以细长为要，自然，边沿不一定太齐，眉尾可捎带弯曲。“两个基本点”是说勾画柳叶眉时的两个诀窍，一是从眉头到眉峰，倾斜向上描画二是从眉峰到眉梢，按圆弧画。另外还有一个动人与否的标准一定让画成的眉与鼻翼外侧大致形成45度角。
其二是“却月眉”眉头画新月，它较比柳叶眉略宽，更弯曲，状如新月，因而得名。这种眉形最大的一个特征不在于其形，而是呈现了一种粗阔浓重的趋势。
其三则是最具唐代眉妆时代特征的“阔眉”狼藉画眉阔，这种眉形早在汉代如上述就曾流行于世，但沉寂了若干年后，谁也不会想到在唐代成为一时之冠绝。
阔眉逐渐成为多数女性追捧的时尚眉妆，在她们的观念中，美丽就是要大飞。
盛唐时，阔眉的最初表现形式工巧精细，浅近而世俗。譬如“蛾翅眉”，它是开元年间及天宝初年较为流行的一种阔眉。这种眉形短而阔，眉梢上扬，形似蛾翅。再如“倒晕眉”，它比蛾翅眉流行时间要长一些。这种眉形讲究描功眉头尖细，逐渐用浅黛之色进行晕染，越来越宽。还有一种被叫作“分梢眉”，眉头尖细，然后渐宽，有趣的是在眉梢处分出个叉，就像毛笔偏于结尾墨不足时写出字的效果。
搞怪的奇诡妆：妆不惊人死不休
唐朝自安史之乱后积贫积弱，人们的审美心态也发生了变化。阔眉妆不再走俏，细眉妆悄然兴起。这时期最突出的是眉妆复古，一些怪艳的眉妆也跨入时尚前沿。
“八字”眉是中唐时期最具代表性的一种眉妆。它的眉形基本平直，眉心处上翘，呈八字之状。因为“两头纤纤”所以与汉代流行的八字眉截然不同。不得不说，这种眉形似微整，看着就不太喜兴。
最为惊世骇俗的，当然是“血晕妆”的横空出世。这种妆饰看着极其恐怖先将眉毛刮净，然后用丹紫红紫色的颜料涂画，看上去要有逼真的血肉模糊效果才算合格。当然，这种妆也并非凭空而来，它源于一种叫“斜红”的妆饰。这是魏文帝与宫女薛夜来的故事一次魏文帝在灯下读书，执勤宫女薛夜来为了接近文帝，悄悄往前凑身，却不小心被七尺水晶屏风撞伤额角，鲜血崩流。一声惨叫惊动了文帝，看到此情景动了恻隐之心，伤口处理好后遂将薛夜来拢在怀中相慰。这事让很多宫女醋性大发，无以宣泄便争相效仿，削足适履，故意用胭脂绘出这种血痕以招人怜惜。因其如朝霞将散，故被称作“晓霞妆”，后愈演愈烈终成特殊妆饰“斜红”。其特点便是妆饰多绘在太阳穴处，有如弦月，有如伤口。更有善出奇者，用胭脂有意在伤口妆下边运用烟熏技术晕染出血迹斑斑的小样，以强化其残破感。
至晚唐时细眉又成主流趋势，最具表性的是长眉、柳叶眉和远山眉。唐时远山眉不似汉代卓文君引导的不施粉黛之“远山眉”，恰恰相反，此眉妆是以浅色黛染绘而成，眉形细而长，眉峰处向上挑，给人远山飘渺的印象。不言而喻，这种眉形实际上是对细眉的一种突破。
晚唐女性在妆扮上也有惊人之举，即“高髻险妆，去眉开额”二她们不仅把原有眉毛剃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额前的头发也剃掉，让发际线上移，这样额头一下子就宽广了，最后再描上短粗浓重的飞蛾似翩翩欲飞眉影。这种眉妆初时很火，从宫中传至民间，但是唐文宗实在看不下去了，以“甚乖风俗”为由下令禁行了。
晚唐后，女性地位开始明显下降，使得她们再次陷入完全被动的生存状态，她们的性格也开始内敛封闭起来。社会普遍丢失了昂扬的激情和弃旧图新的勇气，对女性张扬个性的举动也难以接受和包容，因此之后的朝代很少再见到另类眉妆。宋元时期，眉妆发展纤细秀巧，务求端庄典雅，自明代起，女性应男性的审美要求眉妆尚秀丽而求媚，大多也是纤细，只是在长短深浅中略有变化。到了清代，由于专制进一步加强，女子生活更加备受摧残，女子委顺从命，矫饰雕琢。这些时代的女子不复往时朝气和个性，在眉妆上再也无太大的创新，只是顺从男性的审美和社会要求而作。民国时期女子除了影星、歌星等上镜率较高的时尚美女描重黛外，大多数普通女子的眉妆和今天没有多大区别，都是追求自然为美的原则。
来源：《神州民俗(通俗版)》2012年06期 陈长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