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唐代丽人

鹦鹉髻女佣

杜甫在《丽人行》中说“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唐代东都洛阳,也有许多绣罗女子,带着柔美与韵致,尽情演绎着唐王朝恣意华美的时代风尚。

在洛阳博物馆陈列的各类唐代文物中,唐代的霓裳丽人尤为引人注目。唐初,女子以清秀俏丽为尚,多着小衣窄袖长裙,显得合体雅致。到了盛唐时期,随着生活富足和安定,逐步形成了以丰满为美的审美风格。史书上记载,唐玄宗的宠臣杨国忠冬天出行时,曾让身材肥胖圆润的姬妾并排走在前面,以躲避寒风侵袭,还美其名曰称她们为“肉障”,可见当时肥胖浑圆的体态已成贵妇竞相追逐的风尚。1970年在洛阳谷水出土的鹦鹉髻女俑,面部丰润,发髻梳成鹦鹉欲飞之形,上穿纱罗制成的大袖浅色圆领襦衫,身系曳地黄裙,胸部微袒,似有“慢束罗裙半掩胸”“绮罗纤缕见肌肤”的朦胧感。这位在丰腴里又透着窈窕的丽人,使现代人很容易从其中发现审美共鸣。

与中国历史上的大多数朝代相比,唐代日益强盛的国力和自由开放的世风,使唐代女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在兼容并蓄的历史背景下,唐代妇女热情奔放,言行较少受到严格限制,可以自由地表达自己对现实生活的热爱。2003年洛阳关林镇出土的彩绘拎包女俑,细眉长目,头挽髻,身着红彩低胸衫,上罩半臂衫,腰束红色竖条纹曳地长裙,胯部用红色轻软的织物系一蝴蝶结。女俑举目前视,右手轻扶着隆起的腹部,左手托瓶形器,臂弯处挎宽带方形小包,似刚刚外出归来,幸福之中略带疲惫。与众不同的是,这位拎包女子善于标新立异,将本应披在肩上的披巾系于胯上,以颇具“个性”的着装取向,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洛阳的唐代丽人上身为衫、襦,下束长裙,还配以在初唐和盛唐时期深受女性欢迎的半臂和披帛。半臂因只到手臂的一半而得名,是短袖的紧身上衣,常套于衫外。披帛的使用频率很高,这些质地柔软的织物一般分为两种,一种较宽但长度较短,披在肩上有防风御寒的功效;另一种则是又细又长的飘带,穿时通常会挽在两臂,垂于胸前。一款看似随意地搭在肩上的披巾,弥补了常服的拘谨和单调,将唐代丽人的妩媚端庄之美,渲染得生动传神。

唐代女子以短襦长裙为常服。女裙腰系得较高,一般都在腰部以上,有的甚至系在腋下,高腰束胸和裙摆拖地的样式,能够给人带来富丽修长的优美风度。女裙一般长而多幅,一条裙子多由六幅布帛制成,有的裙子甚至用七、八幅制成,并有单色和间色之分。单色裙以红、绿、紫、黄色最为流行。红裙也称石榴裙,在历史上久负盛名。唐人以“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来形容红裙之浓艳明快。遗憾的是,那种遍地榴花染舞裙的石榴红裙在洛阳唐代女俑裙装中并不多见,反倒是绿裙、黄裙更为常见。《新唐书·五行志》记载:“天宝初年,杨贵妃常以假发为首饰,好服黄裙,时人为之语:‘义发抛河里,黄裙逐水流’。”据称,这种黄裙是用郁金香草染织而成,能散发出阵阵香味。洛阳出土的鹦鹉髻女俑细眉长目,身着明艳黄裙,肩饰宝蓝色披帛,一手置于胸前,一手自然下垂,面露矜持之态,在富足之中略显一丝愁容和迷茫,给人带来超然不群的感受。

唐代妇女在主流服饰之外,新时尚、新潮流的胡服或男装等“非主流”服饰,也受到她们热烈追捧。一些标新立异和大胆出位的审美情趣,左右着女子个性化着装。从历史上看,伴随着胡人大批迁到中原,西风东渐,带来了外来文化的渗入和东、西方文化相互碰撞融合,以翻领窄袖等为特征的胡服在唐代妇女中产生了广泛影响。当时,在长安、洛阳的街头,到处可见身着紧身胡服策马扬鞭的女子,那些矫健的身影,绝对是两京地区一道“摩登”的风景。在洛阳其他唐墓出土的骑马女俑,脸部微微抬起,目视前方,均端坐于壮硕的黄釉马之上,恰似王维在《洛阳女儿行》中所描述的“良人玉勒乘骢马”那样气定神闲。

骑马女佣

而女子着男装在唐代也广受欢迎。当时,唐代上层女子参加社会活动较多,男装较女装而言,不仅穿着方便,而且更能体现女性的干练。唐代两个极具影响力的女性武则天和太平公主都有喜着男装的事迹。受此影响,盛唐时士人们的妻子不约而同地穿戴起丈夫的衣衫、帽子和靴子。洛阳博物馆所藏这件唐代女俑身着男子袍服,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洛阳唐代女俑的发首纷繁多变,各式各样的梳髻简直令人眼花缭乱。唐初女子有“蔽面”习俗。高宗时,随社会风气开放,改戴“施裙至颈”的帷帽。至开元盛世,妇女们直接去除帽巾,露髻出行。所梳的发髻,或挽于头顶,或结于脑后,形制丰富而名目繁多。主要有半翻髻、云髻、盘桓髻、惊鹄髻、倭堕髻、双环望仙髻、乌蛮髻、回鹘髻、刀髻、丫形髻等数十种。其中,倭堕髻是较为著名的一种发髻。它低而偏斜,从正面看歪斜在头部一侧,斜垂下去,犹如人从马上堕落之式,也称堕马髻,那种似堕非堕的发髻,让人心生怜爱之情。倭堕髻在唐代曾经大行其道,白居易《寄微之》曰:“何处琵琶弦似语,谁家呙堕髻为云”;刘禹锡《赠李司空妓》的“倭堕梳头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温庭筠《南歌子》中有“倭堕低梳髻,连娟细扫眉”的诗句,都反映出当时女子对倭堕髻的追捧。1964年洛阳北窑出土的女俑,微含笑靥,头挽倭堕髻,身穿绿色短袖连衣长裙,内衬绛色窄袖襦衫,双手扶膝悠闲雅坐。一款白色披巾随意地从颈前绕于肩后,眉宇间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倭堕髻女佣

洛阳的唐代丽人,以独特的服饰语言,自信的神态,向后人讲述了唐王朝曾经的繁华与浪漫。她们将两周女装服饰的严谨,战国的舒展,汉代的明快,以及魏晋的洒脱等风格兼容并蓄,把传统女装的裙衫和轻便的男装、胡服结合起来,呈现出交融、创新的文化特征。看似静默无言的唐代女俑,正悄悄地将她们一千多年前的“幸福时光”传递开来,让无数现实中人在心灵深处生出向往和感动。

来源:《中华文化画报》2018年03期    冯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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