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远的上梁赞歌

建造房屋,是老百姓生产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尤其是在农村,建房更讲究选择“吉日”动工,动工时要举行燃香烛、鸣放鞭炮、杀鸡祭土地神等仪式,然后由泥水匠划线确定框架,请帮工挖出地基,砌牢石块墙脚,新屋的四壁框架、或砖砌四周墙体、或庙宇三面墙体(两侧风火墙)做成后,都要选择黄道吉日邀请家族亲朋举行一个安置屋顶正梁的仪式,叫做“上梁”。民间十分看重上梁,上梁有一整套仪式,通过这一仪式,盼望新房住得吉祥,兴旺发达,祈求房屋永固、富贵长久、子孙满堂。

随着时代的变迁,现在城乡建房均为钢筋水泥浇铸或加盖钢构彩瓦,上梁典礼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这一礼俗也逐渐被人遗忘。如今,只有农村建造祠堂庙宇等还有少许机会见识。笔者有幸见过两次上梁典礼,于是,便开始关注并追溯起这一习俗……

梁是建筑中架在立柱上面的横跨构件,承受着上部构件与屋面的所有重量,是上架木构件中最重要的部分。正上厅中间横跨中柱的为正梁,梁木正中画太极图,两端书写“万代(载)兴隆”等吉利词,或加书写建造年代日期。民间认为,上梁是否顺利,不仅关系到房屋的结构是否牢固,还关系到居住者今后是否兴旺发达。过去农村有句俗语:“房顶有梁,家中有粮,房顶无梁,六畜不旺”。可见梁在老百姓心目中的重要地位,所以每逢上梁都要举行隆重的仪式,仪式始于魏晋,至明清时已普及于全国各地。

上梁习俗各地略有不同,而客家地区建宁县民间建房上梁仪式则大体相似,在梁木制作完成之后,主人便选定吉日良辰上梁。上梁前祭梁是必不可少的一道重要程序。大木师傅多数都是南城、南丰、广昌等地一带人,唱彩以抚州地区赣语方言吟唱,每唱一句停顿间隙,参与仪式的亲朋及在场帮工都齐声附和喝彩“有(方言音“优”或“又”)啊——”

祭梁前,亲朋帮工齐心协力将左右两端立柱安装妥当,在爆竹声中,一扇扇柱头竖立起来,每根柱子要定位在柱础上,调垂直,双面用竹杆撑住,称为“献架”。在正堂正中置供桌,桌上放有锤子、斧头、凿子、五尺、角尺等工具,摆上染红色的猪头、整鱼、整鸡、红蛋、碱糍和五谷、香烛等祭品,梁木到后,按照大头在右、小头在左的方式摆放在凳上,接下来就是拜梁仪式。供奉约一刻时辰后,由鲁班木匠师傅呼梁,参与仪式的在场人每人双手合握三支香拜梁。拜过后开始按以下程式进行。

绕梁

房主人备好红布红绸,木匠师傅展开红布缠扎绕梁并吟唱彩歌,为房东涨彩:

伏维,一匹红绸绒上梁,祥云喜气在厅堂。头扎龙头丁财旺,尾扎龙尾万年长。

也有说唱:

主东送我一块绸,我与主东绕梁头。左绕三道龙摆尾,右绕三道出诸侯……

祭梁

木匠师傅用斧割公鸡鸡冠,血滴在供桌的工具上和酒碗、梁木上祭梁,边滴边吟唱《祭梁歌》:

手抓金鸡像凤凰,生得头高尾又长。

头高能长千年福,尾长能长万里粮,

后代风光福禄好,身穿五色绫罗衫。

鸡是王母报晓鸡,仙鸡佑我万年牢。

也有吟唱:

我与主东点梁头。一点梁头,子子代代出诸侯;

二点梁腰,子子代代穿龙袍;三点梁尾,子子代代在朝里。

浇梁

木匠师傅手持酒壶在梁木上洒酒吟唱《祭酒歌》:

东君送我一个瓶,千两黄金敲打成。上打狮子来盖顶,下打莲花来合并。

酒祭东,孔明行计借东风,孔明借得东风到,人仗汉朝锦乡龙。

酒祭西,董永遇见七仙女,仙女本是王母女,要与董郎结夫妻。

酒祭南,文武两官耀门庭,文官要做包文丞,武官要做狄将军。

酒祭北,刘备走过十二国,甘罗十二为丞相,太公八十遇文王。

酒祭中,我遇东君是彭祖,彭祖加寿八百八,过了两百八千秋。

还有另外唱不同版本的上梁颂词:

日出东方一点红,东翁请在华堂中。

金盆玉杯聚八仙,富贵荣华万万年。

手拿酒壶七寸长,连斟三杯按阴阳。

第一杯酒先敬天,风调雨顺太平年。

五谷丰登常进禄,人民享福国平安。

第二杯酒再敬地,地使阴阳百草齐。

春有芳草夏桑地,秋开黄花冬水仙。

第三杯酒敬鲁班,鲁班师傅来下凡。

金镜角尺银镜斗,栋梁之材勿差异。

紫微星上云头过,上梁时辰无差错。

上梁上到青龙头,后代子孙封王侯。

上梁上到青龙腰,后代子孙坐八轿。

上梁上到青龙尾,后代子孙中状元。

上梁上到青龙边,后代子孙买大田。

众班师傅听号令,众位朋友要齐心。

左边先上好,下代儿孙做阁老。

右边也上好,下代儿孙戴纱帽。

栋梁含正一齐平,平平安安代代传。

升梁

祭梁结束后,鞭炮齐鸣,由匠人用绳将正梁拉上去。把正梁抬上屋顶,在升梁过程中,有的地方要求将正梁平平稳稳往上抬,忌讳一前一后,高低倾斜。但另外一些地方上梁时往往梁的东端高于西端而上,因为东端代表“青龙”,西端代表“白虎”,“白虎”要低于“青龙”。正梁放平稳后,主人要将“五谷彩袋”搬到屋顶,放在梁正中,寓意五谷丰登。

当梁木到达中柱位置时,俩木匠师傅又提上装碱糍丸的箩筐和五谷彩袋再登梯上梁唱《登梯上梁歌》:

东君送我一盘糍,摇摇摆摆上金梯。

脚踏金梯步步高,步步高来摘仙桃。

仙桃放在金盒里,金盒里面放豪光。

东君送我五色旗,摇摇摆摆上金梯。

脚踏金梯步步高,步步高来登天厅。

抛梁

抛梁最为热闹。木匠将糖果、花生、碱糍、铜钱(今用硬币)、“金元宝”等从梁上抛向四周,让前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幼争抢,屋场上人头攒动,争抢糖果、花生、碱糍、铜钱,十分热闹,人越多东家越高兴。“抛梁”时,木匠师傅唱《缠梁袋抛糍粑丸子歌》:

笑嘻嘻,嘻嘻笑,手持绫罗抖宝贝。

别人捡去无用处,东君捡去买田地。

笑呵呵,呵呵笑,伸手抖落是一人。

别人捡去无用处,东君捡去状元归。

七丈绫线下厅中,东君伸手牵宝龙。

宝龙落在东君手,代代儿孙状元郎。

还有一种唱词:

抛梁抛到东,东方日出满堂红。

抛梁抛到西,麒麟送子挂双喜。

抛梁抛到南,子孙代代做状元。

抛梁抛到北,囤囤白米年年满。

木匠师傅喝彩,在场亲朋邻里众声应彩。抛梁后,木匠固定梁樨,帮工协助吊装副樑,一栋新屋架构就在喜气洋洋的热烈气氛中立起来。整个过程充满地方特色民俗礼仪。

来源:《神州民俗(通俗版)》2017年05期  龚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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