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阎立本《步辇图》赏析

传为初唐著名画家阎立本的《步辇图》,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杰出的艺术成就。唐贞观年间,吐蕃年轻的领袖松赞干布派遣使臣禄东赞携带贵重聘礼到唐朝京城长安晋见唐太宗,请求和唐通婚,唐太宗同意了吐蕃的请婚,并订成婚约。次年,文成公主入藏,并带去了有关农业、医学、营造等大量技术人才和工具、种子、书籍、对密切汉藏关系,加强边疆起了很大作用,对发展西藏的文化,生产也作出了巨大贡献,产生了深远影响。

面对这一重大的历史事件,阎立本没有描绘文成公主入藏的宏大场面;没有描绘唐太宗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举行隆重仪式欢迎来使的场面;也没有描绘盛大的送亲或迎亲场面。而只通过描绘《步辇图》———即唐太宗乘坐步辇接见来使禄东赞这一特定场面来反映这一产生重大历史影响的事件。这充分体现了中国画以点代面,以小见大的艺术特色,说明画家对这一历史事件的深刻的理解,精辟的分析,选材的得当。

画家阎立本出身贵族,一家都善于绘画,他的父亲阎毗和兄弟立德,都是当时有名的画家,在画史上也有名。他的绘画主要师法张僧繇、郑法士和他的父亲阎毗,相传他对张僧繇的画作过认真深入的研究,起初,他对张的画并不能理解,及再三赏观,才在张僧繇的画前“留恋十日而不能去”。初唐画家能看到六朝及隋代许多名家作品,在当时应并不难。所以唐人对“顾、陆、张、展如亲师法”,这是完全可能的。从阎的《步辇图》就可以清楚的看出在艺术上和六朝绘画的继承关系。

《步辇图》舍去一切背景,用极其简洁的手法描绘了唐太宗乘坐步辇接见吐蕃使者禄东赞的场面。这种艺术手法和相传为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列女仁智图》、《斫琴图》是一脉相承的,以上提到的三幅画也是省略了不必要的情景,只选用了与主题密切相关的一些道具,从而简明扼要地来表达主题。《步辇图》的这种构图形式,对中、晚唐的人物画也产生了显而易见的影响。试看张萱的《虢图夫人游春图、《捣练图》、周昉的《挥扇仕女图》、《簪花仕女图》、卢楞伽的《六尊者相册》……,等等无不是这样。《步辇图》的画面采用不对称的均衡式构图,画的右半边唐太宗坐在步辇上,身姿端庄,神态威严而又自若,宫女九人簇拥在四周。她们有的抬辇,有的扶辇,有的执扇,有的撑伞,姿态轻盈,看似徐徐向前而行,富有动感。左半边三人排队肃立,与右边形成鲜明对比,有一种静的意境。前面穿红袍执笏者是朝廷的引见官,第二位就是吐蕃使者禄东赞,第三位穿白衣者可能是随从或翻译。画中所有的人物,不管是左边静的一组,还是右边动的一组,在动态上都不作过分的艺术夸张,而是集中在人物表情深刻的刻画上。真正作到了南朝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提出的“六法”中最重要一法———“气韵生动”。整个构图有疏有密,有动有静,极富韵律感和节奏感,既有对比又有统一,并且主要人物非常突出。画中唐太宗及引见官画得特别大,这不是画家不具备造型能力而造成的,这正好体现了作为宫廷画家的阎立本的职责———为统治者唐太宗服务,是为了要突出宣传统治者。在人物神态方面的刻画也是这样,《步辇图》主要刻画了唐太宗威严而又自若的仪态,从而流露出乐意和吐蕃亲善的表情。另外,细致描绘了使者禄东赞拱手肃立,既诚恳又恭敬的心情。至于引见官和随从两人,由于地位身份的差别,在表情和气度上又是多么悬殊。而九位宫女只是一般描绘,起烘托的作用。可见,画家刻画人物表情性格时掌握得真是恰到好处,发挥了中国画“以形写神”的特点,充分地表现了这一历史事件。

这幅画所采用的勾线技法,也非常有特色,与顾恺之的“春蚕吐丝”描有所不同,顾的线条飘逸脱俗,而阎的线条是“铁线描”,线条质感劲力细挺,但又显得沉着坚实,一定程度上也受六朝画家的影响,还带有一些古拙味,和顾恺之的《列女仁智图》、梁萧绎的《职贡图卷》、北齐的《校书图卷》、乃至隋展子虔《游春图》中人物的用线方法是一致的。《步辇图》中大多数人物的衣纹较为简洁,但在简洁中画家也充分注意衣纹的疏密变化,不同质地的服装也能用不同手法的线条去表现,使其不单调乏味。我们只要看一下禄东赞长袍上的精密花纹,就知道画家是何等的匠心独运,既体现了明显的疏密变化,又充分表现了少数民族服饰的特色。

《步辇图》在设色上也用色浓重,大胆泼辣,上色采用平敷为主,略有晕染的方法,除用黑色外,主要用大红、赭黄、白、石绿等色彩,显得沉着稳重而又有些富丽的气息,与这幅画的主题很是吻合。并且用色很讲究呼应的关系。左边引见官官服大块红色与右边宫女衣裙上的小条红色在面积上既对比又呼应;左边随从人员白色长袍与右边宫女的白色上衣的呼应也恰倒好处,增加了画面的统一性。而唐太宗深赭黄色的服饰与周围宫女浅色的上衣色彩在明度上形成了对比,犹如众星拱月,从而突出了重要人物。

这些都说明初唐画家的技法已相当丰富,古人评阎立本的画是“变古象今,天下取则”,这既是称赞他绘画的成就,也评他的绘画对后世的影响,的确阎画也预示着盛唐绘画“焕烂求备”的明天。对于《步辇图》,历代收藏家都很重视,《宣和画谱》,米芾的《画史》,元代汤垕的《画鉴》中都有著录,明代私人收藏,清代人藏皇宫中,现收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是中国绘画宝库中的珍品之一。

来源:《大舞台(双月号)》2008年03期   邹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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