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老规矩(二)——接安、问起儿、逆耳敬听、倒夜壶

接安

晚辈给长辈请安后,长辈不能没有什么表示,这时要伸出手来以示接受,按老规矩叫接安。一般是单手接安,礼大的双手接。

接安看起来平平常常,但里头却大有深沉(很深内涵之意)。从长辈脸上的表情和手伸得远近高低,能看出长辈对晚辈的褒贬。有时,长辈对晚辈头天的举止言谈不满意,还可以不接安。

北京的满族旗人家庭,规矩比较大,礼数也多,讲究晚辈给长辈一天要请三次安。

老北京人通常是三世同堂或四世同堂,即老少三代或四代,住在胡同的四合院里。积善之家,长幼有序,正房归爷爷奶奶住,爸爸妈妈住厢房,南房归晚辈住。晚辈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儿,便是到正房,给长辈请安。长辈也要早早儿起来,等着接安。

晚辈晚上下了班,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儿,也是给长辈请安。晚上睡觉前,还要给长辈请一次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

这种礼数确属繁文缛节,但作为老规矩,只要跟长辈住在一起,晚辈必须得遵守,不得怠慢。

当然,随着北京城的发展,大部分北京人已经告别了胡同,住进了楼房,别说四世同堂,三世同堂的家庭都已经很少了。时过境迁,移风易俗。现在请安的规矩几乎没人讲了,当然,也就没有接安一说了。但每天早起,向自己的长辈道声:“早晨好”的礼节还在。

问起儿

问起儿这个规矩,古已有之。古人叫“问寝”。寝,是睡觉的意思。起儿,是早晨起来的意思。两者音近义同。即晚辈早晨起来,向长辈问安。

老北京人一般都是长辈和晚辈住在一起,三世同堂或四世同堂,但长辈和晚辈是分着住的。由于长辈上了年纪,特别是身子骨儿有毛病的,夜里睡觉容易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当晚辈的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到长辈住的屋里问起儿。

问起儿有两层意思:一是晚辈对长辈的敬重,早起问安,这是必要的礼数;二是看看老人夜里睡得怎么样?有什么实际需要?这是生活常识。

通常晚辈给长辈问起儿,先问安,后说情,再问事由儿:“爹、妈,夜里睡得好吧?您看昨儿晚上,我爹嗓子眼儿有点儿不大痛快,咳咳咔咔的,我一宿没睡踏实。怎么样?睡了一宿觉,嗓子好点儿了吧?呕,没事了。得,那我心里踏实了。您瞧,二老还有什么可吩咐的?”

如果二老点了头,那意思是没什么可嘱咐的了,晚辈这才可以回到自己屋里,刷牙洗脸,张罗吃早点,准备上班。这种老规矩,在现在北京三世同堂的老式家庭,仍然保留着。

逆耳敬听

所谓敬听,是指晚辈恭恭敬敬地听长辈的说教。

这种说教,一般是在早晨起来,晚辈向长辈问起儿的时候。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时机呢?因为长辈多上了年纪,平时在家闲居,晚辈则要出门工作,虽然住在一个院子里,但平时见面只能在晚上。

一般情况下,在吃晚饭的时候,长辈要在饭桌上,对晚辈“问询”,即过问晚辈诸如念书啦、工作啦、生活啦、婚姻啦等等情况。晚辈在长辈面前,有时也不隐晦,便把工作中遇到的事情,有什么难处、有什么委屈和盘托出。

不过,当长辈的不会马上就说三道四,加以评说。通常要在脑子里过滤一下,赶到第二天早起,再给晚辈指点迷津。

长辈对晚辈的说教,多数是就事论事讲做人做事的道理,有些不见得能解决实际问题。所以,很多时候也是老生常谈。而且,北京的老人都爱拿范儿,体现当长辈的尊严和威望,说话也拿腔拿调。老北京人管这叫“拍老腔儿”。

有些长辈上了岁数,说话本来就不大利落,但磨磨唧唧,车轱辘话没完没了,许多年轻的晚辈,就怕听长辈“拍老腔儿”,有“不怕葱不怕姜,就怕您呐拍老腔儿”的说法。

但北京的老规矩不但多,而且严,您只要是晚辈,那么对不起,长辈说什么,您都得洗耳恭听。说得不对的,说的都是您不爱听的,您也只能是两个字:听着。没办法,这就是规矩。

顶嘴,露出些许不耐烦的表情,那都是对长辈的不尊不敬。当然,这里说的是听,至于说是不是照着长辈说的话去办,那又另当别论了。

其实,这种规矩在我们国家已经实行了几千年,属于封建社会的“三纲五常”范围。现在看,这种规矩确实带有封建礼教色彩,但就晚辈尊重长辈的角度看,长辈出于对晚辈的爱护,对晚辈的说教是没有错的,只是在说教时的态度和家长制的作派需要改进。

不过,从晚辈尊敬长辈的角度看,长辈对自己的教育还是应该敬听的。如果从这个意义上看,这个老规矩并没过时。

倒“夜壶”

这个老规矩,现在的年轻人知道的已经不多了。老北京的礼数,分为虚礼儿和实礼儿。虚礼,就是动嘴不动手,作揖请安,点头问好。这只是一种礼节,没有实际内容。实礼儿则不同了,不但动嘴,还要动手。换句话说,要干点儿具体的事儿。以此为敬,以此为礼。

老北京人过日子,早晨一睁眼,要干的事儿很多。那会儿的北京人都住四合院或大杂院的平房,通常每个院里都有厕所,但离住的屋子总要有一段距离。为了解决夜里起来解手(大小便)的问题,家家屋里都备着一个搪瓷的、扁状类似水罐的家伙什儿,北京人管它叫“夜壶”。

“夜壶”主要是人们用来夜里撒尿的。所以,北京人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儿是倒夜壶。如果,晚辈跟长辈在一起住,自然,这项光荣的任务,就由晚辈来承担了。

倒完“夜壶”后,接着要给长辈捅炉子。老北京没有液化燃气,取暖、做饭都用烧煤的炉子。这种家用的煤炉,分为煤球炉子和蜂窝煤炉子。白天取暖、做饭,晚上不能让它灭了,所以要把炉子用煤球或蜂窝煤给“封上”,俗称“封火”。

封好的炉子,第二天一早儿,得拿“火筷子”捅开。这项光荣任务,也落在了晚辈身上。

图/朱天纯

来源:《北京纪事》2015年05期     刘一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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